辰光火箭

 

 

 

文/ 沈木槿

 

 

 

 

去画家朋友河夫家看他的近作,有一张令我颇感兴味:墨绿绿的夜空,橘黄色北斗七星悬挂,黑树剪纸般分着枝桠,一枝青叶飘浮;黑黢黢的远山跟前,一个蓝脸人蹑足舒臂,摊掌托住一盏,另一手则比划着莫名的手势,口中念念有词的符咒似水珠般喷洒向盏内——他身后是一纸玫红的道家符咒。如今爱驮包驴游的都市人若寻去偏远的乡村,在农家古旧的门壁上尚偶尔可见这类符咒。我略问两句,画家即吐露这画的灵感源于儿时记忆:有次他被鱼骨卡住喉咙,痛苦万状,家人请来村上的巫医,只供一碗清水,一株仙草,三柱清香,五张纸钱,念完咒,化完纸钱让他大口喝水,咕咚直下,呃,鱼骨竟然下去了。相传这是华佗祖师爷所传的化骨咒。画上的青叶就是当地的仙草。此事说来不可思议,却是他的亲历。村里人但凡这类被鱼骨卡喉咙的苦厄从来都是这般神奇化解的。

我觉得很有意思,此中似大有玄机。河夫老家在饶平,潮汕平原沿海的山区县,客家文化和潮汕文化的交汇腹地,一些为人笃信的传统民间秘方至今仍在沿袭。现代发达的科学大概分析不了此中的奥秘而不免要斥之为“迷信”,倒是现代心理学可能做出某种程度的解释。这一整套“法术”,焚香,念咒,化纸钱,竖起一根食指对着盏中的井水玄奥地比划,构成了某种神秘的催眠氛围,岂不是巨大的心理暗示及助益?因鱼骨卡刺咽喉而浑身紧张、苦楚、恐慌的人顿时镇定放松下来,神经一松弛,喉部的韧带、肌肉及粘膜组织也松弛下来,卡住的鱼刺也即随之舒动,大口凉水灌下,鱼刺便乘势脱落。当然这只是我的一己揣测,未敢妄断。

心理催眠对于一些日常的病症确乎有些用。我每次回浙北农村的老家,仍见有村民来寻我母亲,这是我打儿时就时常亲见的,无论母亲在厢屋厨房还是田间地头,村人每每一径兜头寻了来,要她帮“捉怪风痴”。母亲放下手中的活计,问过“哪儿?”便郑重立在那人身后,告诫伤者勿言勿动,她凝神默诵着咒语,隔着那人衣物,指尖轻拂过他(她)脊背或腰间那处扭伤或闪伤的部位。她的手势轻捷而劲道,貌似正抓捉住一缕缕难缠难解的丝絮,现场演绎着“病去如抽丝”,许是30下,或50下,最后一下必加重力度,好似一把揪扯住伤痛的症结连根拔起,再朝旁边的空地猛地摔掷下去。嗯,那人直了直腰,好多了!还隐隐有些余痛?母亲再换手,一丝不苟地重演一遍。此刻描述着这情形,我感觉这伴着施咒的轻拂温柔而威严,对于旧时乡间看不起病的伤者真是莫大的心理抚慰,绷紧的受伤部位顷刻和缓下来,全身心地放松,这猝发淤积的伤势忽忽便去大半。咒语是我祖父传给他独女的,据说是